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位于青藏高原东部,“壤塘”藏语意为“财神的坝子”。然而,这里山川峡谷密布、自然条件恶劣、医疗卫生资源匮乏,是国家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县。2013年,浙江省温州市与阿坝州建立对口支援关系。近日,“温心守护·共健阿坝”医疗救助暨2025年温州医科大学系列公益医疗活动走进壤塘,把健康送往这片土地。
专家来了
壤塘县至今尚未通火车,周边也没有建成运营的火车站。从温州市前往壤塘县,需先乘飞机抵达四川省成都市,再转乘汽车,在崇山峻岭间历经十余小时长途颠簸方可到达。当地平均海拔3000多米,不少医务人员抵达后一下车便出现头痛、恶心等高原反应。当地干部见状,劝他们先休息调整,次日再开展工作。但大家带上便携氧气瓶,马不停蹄地奔赴医院、学校、乡间……他们说:“不能让患者久等。”
此次活动包括“光明工程”“肤生工程”“明眸皓齿工程”等一系列公益项目,覆盖眼健康、口腔健康、脊柱健康等多个领域。其中,“光明工程”已经在当地开展数次。志愿团队的医务人员到达壤塘县人民医院的活动现场时,随着一声“专家到来啦”,数十位身着藏式服装默默等候的老人和他们的家属齐刷刷转过头来,笑容在一张张暗红色的脸上绽放。
82岁的藏族阿公尕丹尤为激动。在去年8月开展的“光明工程”活动中,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眼视光医院的徐栩主任医师为他成功实施了右眼青光眼联合白内障手术,术后恢复效果很好。得知今年徐栩再次来到壤塘县,尕丹第一时间报名,希望徐医生再为自己的左眼进行治疗。尕丹不会讲汉语,他的孩子汉语也不熟练,边比画边简单说着“看见了,看见了”“谢谢,谢谢”。
82岁的藏族阿公尕丹成功接受白内障手术后,激动地握着主刀医生徐栩的手。
壤塘县一位老年患者,成功接受白内障手术后,开心地接受复查。
此次志愿者团队共为当地51名白内障患者实施手术,帮助他们重见光明。值得一提的是,其中5例手术是壤塘县人民医院五官科何燕主治医师等独立完成的。何燕对此颇为自豪。
高原地区白内障发病率显著高于平原地区,过去很多老人因白内障视力严重下降甚至失明。2024至2025年,何燕曾先后两次到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眼视光医院参加白内障超声乳化手术培训。徐栩说,何燕基础较薄弱,但她学习极为勤奋。因猪眼解剖结构与人眼相似,初学者都需要用猪眼练习。在同期学员中,何燕“练猪眼”数量最多,接近2000颗,常常练习到深夜。
白内障手术间隙,徐栩医生(右)带领当地医疗团队回看手术视频,开展复盘工作。
此次活动前,壤塘县人民医院共筛查出符合手术指征的白内障患者近100人。然而,当前正值虫草采收旺季,很多居民忙于挖虫草补贴家用,没能陪老人过来治疗。“专家们不可能一直在,所以我更要抓紧机会学习,争取让老百姓随时有需要随时治疗,这才是治本的办法!”何燕说。
常来常往
温州医科大学眼视光团队和温州医科大学附属口腔医院的口腔健康团队,共同将“明眸皓齿工程”送入壤塘县寄宿制小学。眼视光团队为2000余名学生完成视觉筛查,并为确诊近视的341名儿童免费配镜。口腔健康团队则为400余名学生进行口腔健康检查。
在壤塘县寄宿制小学,医生给孩子们做视力检测。
志愿团队的医生正在为壤塘县寄宿制小学学生开展口腔健康检查。
口腔检查在学校一间图书阅览室内开展,孩子们排着队,乖乖等待检查,不时踮起脚好奇地向室内张望。温州医科大学附属口腔医院副院长邓辉介绍,此次主要对一、二年级学生进行口腔检查。检查发现,孩子们的龋齿患病率较高。医务人员向孩子们普及了口腔健康知识,还对孩子们没有龋坏的牙齿进行涂氟防护。“涂氟时嘴里甜甜的!”8岁女孩仁青卓玛略带羞涩地说。
壤塘县寄宿制小学的孩子们,在门口排队等待做口腔健康检查。
邓辉透露,壤塘县人民医院正在建设眼视光中心和口腔科,而温州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正好具备这方面的资源优势。“这边的口腔科成立以后,我们就可以常来常往。我们可以帮助壤塘的医生到温州进修,也考虑派医生过来驻点帮扶,努力促进当地口腔诊疗服务发展。”邓辉说。
参与此次活动的,既有温州医科大学多家附属医院的医务人员,也有温州医科大学的数名师生。学生们积极参与到搬运物资、维持秩序等工作中。
温州医科大学党委副书记、统战部部长章成斌表示,学校始终将对口支援与公益医疗活动作为“行走的思政课堂”。“仅靠课堂讲授,学生难以形成深刻认识,只有让他们实地参与、躬身实践,才能让他们真正理解这背后的意义。”章成斌说,学校既关注高质量完成帮扶任务,也注重通过故事讲述、感悟分享,带动更多师生参与其中,从关注“小我”转向胸怀“大我”。
守护孩子长大
此次活动中“肤生工程”“脊梁工程”“大拇指工程”等多项义诊活动在壤塘县藏医院开展。
在“肤生工程”诊室坐诊的是来自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和温州医科大学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医务人员。前来就诊的患者病情多样,涵盖普通皮肤病、急性烧烫伤及糖尿病足等。
一名七八岁的女孩在父母、哥哥的陪伴下前来就诊。女孩不发一语,家人也讲不清楚来意。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创面修复科郭海雷副主任医师打电话给当地干部,了解女孩此前跟随父母放牧时,不幸被狼袭击,面部被咬伤。如今伤口已愈合,但仍留有一些疤痕。挂掉电话后,郭海雷轻轻掀起女孩的帽檐,看到孩子耳朵附近有几个明显的牙印。
郭海雷医生查看被狼袭击的女孩耳朵附近的伤口后,教孩子家人正确使用瘢痕护理敷料。
郭海雷将多贴创伤后瘢痕护理敷料、多种外伤治疗常规用药及一个急救包递到孩子父亲手中,并讲解使用方法。对方推辞着,表示“太多了,急救包就不拿了”。郭海雷执意请对方收下,他说:“野外危险,以备不时之需。”
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派出“大拇指工程”专家团队和“脊梁工程”专家团队,在壤塘县筛查了63名脊柱侧弯、先天性四肢畸形患者。他们还对该县一批曾获“脊梁工程”帮助的脊柱侧弯患者进行了复查。
借着此次公益活动的机会,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脊柱外科医生金海明驱车50里,到岗木达镇阳培村看望了团队此前救治的两名小患者——9岁男孩俄朵旺和8岁女孩更旦旺姆。
金海明医生回访脊柱侧弯患儿更旦旺姆。
壤塘县残联理事长何晓辉说,两个孩子均来自困难家庭,一家人靠挖药材勉强维持生计。2023年3月,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携手慈善机构在阿坝州开展筛查工作;次月,两个孩子便被接到温州接受治疗。何晓辉连连道谢:“几十万的治疗费用,对我们这里的乡亲来说是天文数字。要是没有公益项目的帮助,根本无力承担。”
记者随医生前往更旦旺姆家。更旦旺姆和妈妈远远地迎上前来,将金色的哈达献给金海明。更旦旺姆扎着两条长辫子,十分乖巧可爱。更旦旺姆家住的是座老房子,室内光线昏暗。金海明选择在室外,借着夕阳余晖为孩子进行体格检查。他仔细观察孩子双肩、躯干和脊柱的活动情况后,欣慰地说道:“不错不错,恢复得很好!”
金海明介绍,医院为两名患儿采用生长棒技术进行治疗,即在脊柱两侧植入金属棒(生长棒),并定期调整。该技术既能为患儿保留脊柱生长能力,又能促进脊柱对称生长。“我们会守护孩子们顺利长大,等骨骼发育成熟时,实施脊柱融合手术即可。”金海明说。
金海明医生为脊柱侧弯患儿俄朵旺及他的父亲讲解康复情况和下一步治疗方案。
更旦旺姆的妈妈将金海明迎进屋内。屋内陈设简单朴素,墙边的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和各式饮料。更旦旺姆紧紧依偎在金海明身旁,她汉语不熟练,只是不停地把桃子往金海明怀里塞,嘴里重复着:“桃子,桃子……”
记者手记
为了以后不必跑
东海之滨的温州与川西高原的阿坝相隔千里,自然条件与医疗资源差异巨大。在东西协作、对口支援的旗帜下,医务人员和志愿者克服重重困难,多次跨越山海开展医疗帮扶活动,把健康送到医院、学校和乡间。“现在多跑,是为了以后不必跑。”浙江省驻壤塘县帮扶工作队队长陈永霖的这句话道出了帮扶活动的深意。
阿坝地区平均海拔超3000米,严酷的自然环境孕育了独特的高原风情,却也让当地群众长期受大骨节病、包虫病、结核病、白内障等高原多发疾病的困扰。自2016年启动以来,“温心守护・共健阿坝”公益医疗项目在10年里不断发展壮大。项目的帮扶范畴也持续扩展,从最初专注眼科的“光明工程”,逐步延伸至覆盖皮肤、口腔、脊柱健康等多个医疗领域,为当地群众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健康福祉。
“现在多跑”,旨在推动实现“以后不必跑”的美好愿景。这场跨越千里的医疗行动,早已不是简单的送医送药,而是一场播种希望的行动:悉心培养当地医务人员,帮助医疗机构新建科室,全力推动援助工作从“输血式”帮扶迈向“造血式”发展,助推阿坝地区医疗卫生事业走向“自立自强”。在东西协作的大框架下,各方共同努力,缩小地区差距,实现共同发展、共同繁荣。
在这场跨越千里的公益行动中,最动人的是“多跑”带动的双向奔赴。一个桃子、一条哈达、一张合影……医患之间早已超越单纯的救治关系,升华为团结互助的地区和民族情谊。
文/图:健康报记者 高艳坤
编辑:管仲瑶
校对:杨真宇
审核:秦明睿 徐秉楠